｜九间堂｜七栋1701

【她的长发被溅起的水花浇得卷曲，像海藻缠绕在脸颊上，湿漉漉的裙子贴在她身上，纤瘦的颈与身体皮肤肌理隐约可见】

【不意乱是假的。我首先是个男人】

【勾住她的腰，从浴缸里把她抱起，水滴滴答答从我们身上滑落，就这么踩着光滑的地砖走了几步】

【把她抱在洗漱台上，单手撑在她身后镜面上，浴室里醺黄的灯光平添几分暧昧】

嗯，郎梦露。

我记住了。

【把她的评价权当夸奖，慢慢凑近到她耳边，唇角挂着如同是恶作剧得逞的笑意】

对啊。

我危害四方。

【说话间喉结上下滑动，声音低哑】

你要不要……为民除害。

【这是一个明目张胆打量他的好时机。】
【周彻的脸上很干净，没有酒吧里斑驳陆离的灯光投影，没有雪日长街的老旧路灯映照，有的仅是我家里浴室这一盏明黄色的灯。】
【他讲话时，那张好看的嘴巴被咬起来一半，滴水的发丝背过头顶，露出光洁的前额。】
【——太好看了。】
【我将惊叹藏在心里。】
【大约就是这一瞬，我在和他的较量中已然处于了劣势。那些不忿，自我拉扯，欲壑难填的恶劣情绪大概都来自于，想拥有这份好看。】
【可我不能。】
【在他圈起的一方领地内，我无处可逃，举手想刮蹭掉他眉宇间的浓墨重彩，最终却落向他耳际打转的水珠。】
【轻一扫，将水珠拭去。】
我有男朋友。
【他把话讲得不清楚不明白，我却为自己想出一个万全的言辞，拒绝的对象是即将上涌头顶的不理性。】

【灯光下暗影摇曳，张合的唇瓣嫣红像是伊甸园里诱人的苹果，我伸出手指轻轻撩起她的下巴，偏着头慢慢压近她的警戒线】

【我没有听到恼羞成怒的警报，只有微张的唇上吐露的呼吸，因我越界而急促，变成了勾引我肆意妄为的号角声】

【进攻性十足的吻野蛮地攫取她呼吸的空间。过后慢悠悠地起身，意乱情迷的眼睑染上绯红，对她“有男友”的矜持充耳不闻，低沉道】

可以换个。

【把她湿透的白裙剥开两个扣子，短暂停留数秒，深深注视着她】

要试试吗。

【接住他递来的吻，像接住纽约二十九度的风，卷起的是十成的燥。在这样剧烈的危险中，自救尚且不足，能分给理智的当然不及沧海一粟。所以，我深知那双抵住他肩颈的手，更像是半推半就的默许，换来他步步逼近的放肆。】
【可人就总是别扭的，总要有介怀，总要有隔膜，特别是我这样被陆颂礼称为无趣，被他叫做乖乖女的人。】
【一小时前，他掉眼泪的样子像是风雨飘摇里一株被烈酒裁剪的窗花，可如今又归于平常，变回那只浑身是刺的兽。出于本能，是要躲开的。】
【于是，我钳住他继续向下的手，露一个不及眼底的笑。】
是可以换。
但你不是个好选择。
【我难得地有些咄咄逼人，推开他半边身子从洗漱台上跳下来。赤着脚跨过浴室的水渍斑斑，去找寻室内地毯的干爽。】
【回头去看时，他就斜倚在门边，仿佛中世纪静立在卢浮宫的一座漂亮雕塑，可我总不能把展览品据为己有。】
绰绰？是这个名字吧。你刚刚在叫她。
【没去管那两颗松散的扣子，这种时刻无论如何也理不清。我坐在床边，仰颈望着不远处的他，终究还是没能吞下这句疑问。】
【音响里改放一首八十年代的轻摇滚，我在嘈杂音符的包围下等待得有些烦闷。发梢滴下来的水珠打湿了香槟色的被罩，盖出不和谐的印记。因此，烦闷更是成几何倍数地在增长。】
你不愿意讲就算了，反正我也没那么想知道。
【我背过身，就着这份烦闷钻进了被里，脑子里却是刚刚那个不明就里的缠绵的吻。】

【被她推开，我定定站在原地，看着她像挣脱兽爪的兔子一样落荒而逃】

【并没有去追逐，转过身懒散斜靠在浴室的门边，与她遥遥对望。这场面让我觉得似曾相识，方绰绰向我问崔灼，她向我问方绰绰】

【我没有回答，因为这次是她越过了警戒线。我不是相见妩媚的青山，而是嶙峋的悬崖，任谁对我追根究底的欲望太深，都容易粉骨碎身】

【侧头看着镜子中那个半裸的身影，半身水渍大抵是奚落了我方才荒唐】

本来想谢谢你把我带回来。

【声音低哑】

没想到你不喜欢。

【身上的水滴已经凉透，我也慢慢冷静下来，拎起那件湿透的白衬衣，踩着地毯往外走】

抱歉，
不管你喜不喜欢，我还是得在你这里呆到天亮。
——因为衣服没有干。

【自来熟地找了一个离她不远的沙发坐下，环视打量着屋里的陈设，评价道】

你家和你反差还挺大。

哦——
这是你说谢谢的方式啊。
【该有怒意的，在他说出原本想谢谢你时，可最终只是软糯糯地驳斥了一句，似乎是不带任何尖锐的，偏偏又有点抹不去的刻薄。】
【再度坐起身，状若不经意地路过他所栖身的沙发，又扯过了那件湿透的白衬衫。】
【拨开阳台那扇门时，刺骨的冷风趁机钻了进来，刮掉一身暖意。我踮脚，将他的衬衫挂在头顶晾衣杆上，又顶风往回钻。】
【身上的衣服是潮湿的，心底也是潮湿的，于是此刻就难免哆嗦。】
【一溜烟地躲向衣帽间，换了另条睡裙。出来时，捎带上了一套男士睡衣。】
【——给陆颂礼准备的。】
喏。
【将衣服盖上他赤裸的半身，末了又补充道】
没人穿过。

【乖女孩的好处，就是让人会产生拥有了平凡家庭的错觉——就比如我看着她踮着脚晾我的衣服，顶着一头风慌忙跑回来时，心里产生了很强违和感】

【有个女人给自己晾晒衣服，听起来真不像我这种寄生在暗处的人可以得到的奢侈待遇】

【一套男式睡衣盖到了身上，我抖开后比了比自己的身材，毫不避讳地问】

给你男朋友准备的？

他怎么没穿过？

【想了想也恍然】

也是，你那么乖，找的家伙应该也很乖。

【这时候酒基本上已经醒透了，身上水珠随着时间蒸发，穿好睡衣仍然冷得微微发抖。整个家看了几圈也没有御寒的去处——】
【思索三秒，大喇喇地走到她床旁边，厚颜无耻地躺进她的被窝，从背后抱住穿睡裙的她】

梦露小姐，我真的好冷。

所以，天亮前，我们就这么睡吧。

【面对着她从没留下过什么好形象，也不应该留下好印象。乖女孩和我，不是一个世界的人，贴着她的耳朵暧昧警告】

但是你不要动哦。

如果你在我怀里动来动去的话，我很难保证不会发生什么事情。

【下巴搁在她的头顶，感受到怀里女人慢慢回暖的体温融化了深夜的寒意，室内的音乐轮播到了沙哑低沉的蓝调，我慢慢闭上了眼睛，喃喃道】

就这样，让我睡一会。

你就当做是个噩梦吧，天亮起来，我这个梦魇就会消失。

【尽管陆颂礼和乖无论如何也挨不上一毫一厘，却乐意为他瞒下这项罪责，悄无声息地像是默认了，而后旋过身来重新钻进被窝。】
【他会靠过来实在是不在我的防范意识之内。】
【随着耳后的低沉声音，身体愈发僵硬，背后紧贴的硬挺胸膛又无端给人以珍稀的暖意，在稍显冰冷的夜里生出弥足珍贵的意味。】
【回到南云的这段日子里实在是过得不太轻松，应付日常的排练和演出已经足够让人精疲力尽，在省电模式下，过于激烈的情绪都是奢侈品，透支一次要亏空好几天。】
【所以眼下连紧张的氛围感都显得有气无力，与之对峙不过须臾，便松懈下来，甚至是不着痕迹地向后挪了挪，让两人挨得更近了。】
【不得不承认，这样最朴实的取暖方式却最为有用，他回暖得快，连带着我刚刚浸水后沾风的凉意都被一扫而光。】
【没多时，便听见均匀的呼吸声。】
【小心翼翼地翻身，面朝他的方向，借音响散播的一点微光描摹出他的轮廓，从眼眉，到那张善于接吻的嘴巴。】
【处处都是惹人心颤的模样。】
【很奇怪的是，在这样的相偎相依中，他带给我的是和陆颂礼相遇相知六年都从未有过的灼热，尽管对情爱的了解微乎其微，但此刻我再清楚不过，他不是噩梦，是前所未有的喜欢。】
【可喜欢周彻会受伤，我的直觉这样讲。】
【我的直觉又向来很准，高中时总能在选择题里找出四分之一的正确答案。】
【因此，我理应在黎明到来之前，杀死这一场关于他的非分之想。】

【对光的敏感让我在天还发白的时候就醒来了，窗外的世界有一种凌晨特有的烟青色滤镜】

【回过头看着床上的女孩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我们的睡姿从戒备变成了相拥，宛如一对恋人】

【大约在睡梦中，把穿着男友睡衣的我当成了她的男朋友吧】

【我把那套睡衣叠好，放回了她衣帽间的角落里。浴室里被我那一吻而打乱的瓶罐也物归原处。静静地抹去了我所有存在过的痕迹。愿她不会看见，也不必再想起因为我而兵荒马乱的午夜】

祝你好梦，乖女孩。



——结——

1.27


【众所周知，失恋的仪式感是各式的酒精味儿。】
【我努力想给这段六年的感情一个合理的交代，原因是不想两人一起消磨的时光落地即碎，当然了，还有小部分缘于不断上涌的愧疚。】
【陆颂礼的“在想谁”大约只是随口的问，我却清楚这道问题指向了一个两个字的答案。】
【清迈那天也是今夜这样的月色，只是热带气候更加宜人。】
【适合——】
【越轨。】
Eliza，你说是不是他对不起我多一点。